阿椒的奇幻廢言

4.君兮第四

魏無羨像是感應到什麼，倏地抬頭：

「太近了。」他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對，這個速度，怎麼會？」
魏無羨緊盯著樹林深處，怨氣、陰氣已不知什麼時候已悄然聚集在他們周圍。

他們知道，這代表有相當強大的邪物靠近。

藍忘機取下古琴，信手一撥，叢林深處隨即傳來一陣大吼，似乎擊中些什麼。

魏無羨抽出竹笛與藍忘機相和，頃刻間，尖銳的笛音帶著斥退之意掃過林間，驚起大片的飛鳥，讓周圍顯得模糊不清的怨氣也退卻了些。
魏無羨與藍忘機正要合奏清心曲，不料，聽得一聲暴吼，一個少了頭部的高大的人影率先衝破音律的屏障，從林中襲擊二人。

藍忘機率先驅使避塵斥出，寒冰色的劍芒疾往無頭凶屍的軀體削去，無頭人欲使同一招反手抓住避塵，藍忘機自然不會再度失手，劍尖一個迴轉，以相當刁鑽的角度直刺他的要害。那凶屍卻不戀戰，放棄與避塵相鬥轉而撲向魏無羨。

魏無羨從容不迫地旋身讓過，竹笛也升至更高的調子，壓制無頭屍的行動。然而無頭屍卻很執著於他，一撲不至，接下來又是暴起一掌從他面前驚險掠過。

魏無羨不願被他拉近距離，笛音不停，腳下幾個踏躍疾速後退。不料，他施力的左腳斗然一麻，差點頹倒在地。

他心中暗叫不妙，腿上惡詛竟然挑在此時發作！想是惡詛與無頭凶屍系出同源彼此相應，激起更大的怨氣以至他一時不查而沒壓制住。

忘機琴琴聲大作，絃音化作的無形利箭與避塵的劍芒同時襲向凶屍。那凶屍卻不理會，凌厲至極的鬼手準確地往魏無羨身上一抓，一把扯住他──的褲子。

嘶啦的一聲，褲管布料盡皆碎裂，露出魏無羨白花花的大腿以及從小腿蔓延到腿根的惡詛痕。

魏無羨與藍忘機二人俱是一愕，魏無羨更是無言。

沒想到赤鋒尊死後變成凶屍，還喜歡脫人褲子啊？

無頭屍沒有放過這一瞬間笛琴的中斷，鐵箍般的鬼手攔腰扛起魏無羨便往前飛奔。

藍忘機：

「魏嬰！」

他的聲音流露出些許緊張，魏無羨卻心知此凶屍行動有異，一般凶屍若非選擇攻擊就是選擇臣服他，從未有過如此異樣的行為。

藍忘機見魏無羨並不掙扎，知他心裡有底，稍稍放心，又怕貿然攻擊會傷到魏無羨，只得飛身跟上。

那凶屍跑的極快，身上多一個人的重量也絲毫未被藍忘機拉近距離。凶屍一路扛著魏無羨到達池邊，以雷霆萬鈞的跳躍姿勢投向蒸騰著熱氣的溫泉，濺出幾尺高的水花。見狀，藍忘機也毫不猶豫一併躍入。

藍忘機撥著水前行，在朦朧的蒸氣間探問：

「魏嬰，你怎麼樣？」

魏無羨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

「沒怎麼樣！怕是赤鋒尊一個人待久了想找個伴一起洗溫泉。」

藍忘機待要再問，走近卻瞧見在池底又散架成五塊的兇屍。原本纏繞在屍塊上的怨氣似乎全消退了，各個躺在池底一動也不動。

藍忘機沉吟一會兒道：

「池水似乎有和緩怨氣的效果。」

魏無羨：

「我想是了，就不知他老人家這番折騰是什麼意思。」

藍忘機想說聶明玦並不老，魏無羨已取出幾個全新的封惡乾坤袋，將那幾個變的很安份的屍塊撈起。正要回收到最後一塊時，偏那鬼手左臂甫一離水又開始在魏無羨手中躁動，藍忘機眼明手快，一個衣袖疾甩將鬼手揮出去，並擋在魏無羨身前。

藍忘機：

「我來，你別靠近。」

魏無羨也覺得這鬼手對他特別有意見，二人正嚴陣以待，卻不料被拋到岸上的鬼手並未暴起傷人，反倒像醉了似地不停暈呼呼兜著圈子，也不似在找自己的身體。

魏無羨：

「這反應是？」

他索性抄起笛子斥令鬼手回封惡乾坤袋，本來繞圈圈的鬼手動作又變了，似乎很委屈似地賴在地上翻滾撲騰。

藍忘機觀察道：

「它似乎，喜歡溫泉。」

魏無羨「噗」地吹出一個破音：

「好罷，正好讓我鑽研一下。」

得了魏無羨的首肯，鬼手歡快地噗通一聲沉入溫泉池子去了。

成功壓制了無頭凶屍，藍忘機才問道：

「為何捉你。」

他指的是方才兇屍扛著他跑一事，魏無羨想了片刻：

「我腿上的惡詛痕和屍塊起了共鳴，也許赤鋒尊把我當成同伴了？」

說罷，他晃了晃白花花的大腿給藍忘機瞧。

藍忘機卻側轉過身，目不斜視：

「你......穿好。」

魏無羨好笑道：

「褲子都破成這樣了你叫我怎麼穿好呀，綁成肚兜嗎......嗯？」

他見扭過頭的藍忘機，心道：藍湛這是，害羞了？

此時兩人身上都水光淋淋的，魏無羨自己衣衫不整，藍忘機也沒好到哪裡去。見藍忘機垂著頭、嚴肅又不敢轉頭的神情讓魏無羨覺得心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本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東西快要被打破。而如果他......

魏無羨忽道：

「藍湛？」

背對他的藍忘機接著應道：

「甚事。」

魏無羨：

「方才被丟進泉裡時好像磕到腳了，總覺得怪怪的，勞煩含光君幫我看看？」

藍忘機一聽，馬上轉身欲扶魏無羨：

「受傷了？」

魏無羨好整以暇地坐在石頭上拉起褲腿僅存的布料：

「也許傷到哪了，藍湛你幫我看看唄？」

「......」

藍忘機閉起眼睛停滯片刻，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準備起身要走：

「傷藥給你，自行塗抹。」

魏無羨的玩心大起卻不是那麼容易消滅，他跟著起身卻假裝跌倒：

「含光君，你走那麼快作甚，唉喲！」

「魏嬰！」

他這一撲騰連帶也把藍忘機撲回溫泉裡，藍忘機擔心他真的受傷，連忙把人拉往懷中，其結果就是魏無羨整個人壓在藍忘機身上。

魏無羨在池底撐起手肘，垂著滴水的頭髮對藍忘機笑出聲：

「噗哈哈哈！對不起我詐你的，腿其實沒事呢！」

那一罐傷藥順著水流從旁飄過，然而此時貼得很近的二人誰也沒心思注意。

藍忘機喘了一口氣，低聲說：

「你......胡鬧。」

魏無羨撥了一撥水胡賴道：

「反正都下水了乾脆泡一泡再走嘛，含光君賞個臉，陪我？」

藍忘機不敢說好，卻也不願說不好，側著頭換個話題：

「你的惡詛痕。」

魏無羨摸了一下自己很可能被藍忘機評論為「不堪入目」的大腿，驚奇地道：

「連惡詛都能減緩！這溫泉水當真有妙用啊，看來我們誤打誤撞撞到個大寶貝啦，可要感謝赤鋒尊。」

魏無羨拉著他的手道：

「我們就在這泡一個時辰，看看這泉水可以緩解惡詛多少？」

事關魏無羨身上的惡詛，藍忘機難以拒絕，待要點頭，額上的繡著雲紋的布條卻偏挑在這時候搞事般地鬆脫垂落到藍忘機頸邊。

魏無羨一愣，隨即伸手替他解開抹額的舊結笑道：

「啊藍湛你抹額又鬆啦，讓夷陵老祖再親自為你效勞？」

想是他初次沒紮牢，加之藍忘機方才又一番奔跑折騰這才滑落。見藍忘機一臉放棄掙扎的模樣，魏無羨當作他應允了，自顧自地移開身體爬到他背後。

兩個人下半身都泡在溫熱的池子裡，稍有一個動作，便實誠地透過水波傳遞過來，使另一人的存在被放大的格外明顯。藍忘機心想，至少現在魏無羨沒壓在他身上了。

魏無羨在他身後撫平了抹額道：

「我這次一定給你綁的特緊，御劍三天夜獵五場都不會掉！」

「......嗯。」

魏無羨忽地想起一事：

「是說藍湛，我們以前也一起泡過的，在你家求學時。」

從這個角度瞧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得藍忘機淡淡地回答：

「難為你還記得。」

魏無羨抗議道：

「什麼話！我還是有一兩件事記得的好嗎，不過那時候的你真的好讓我佩服啊！」

藍忘機的頭沉了一下，魏無羨沒有發覺，繼續道：

「說領罰真連自己也罰了，君子以行言，含光君我真學不來你這樣啊。」

藍忘機不語。魏無羨的手在打了半個的結上停留片刻，猶豫道：

「你看我們這都一起泡過兩次啦，總該算是......呃......」

「是什麼。」

魏無羨本來想說朋友，可突然內心又覺得有些彆扭，只得硬著頭皮道：

「我們也是多次過命的交情了，沒道理只用朋友稱呼是不是含光君？」

說完他繫好最後一個結。藍忘機輕輕嘆了一口氣。

「嗯。」

魏無羨本來期待藍湛有更多的表示，但那人就是這樣子──魏無羨知是自己想多了，也不好再貼著他，便向外游離數尺，道：

「哎泡一泡整個身子都熱了。」

他不敢再往下動作，本來在拉藍忘機下水時鼓起的勇氣都消滅得一乾二淨，現下回想也不知方才鬼迷心竅些什麼。

藍忘機見魏無羨連上衣也脫去了，水珠順著他的身體線條滑落，心知不能再看，便起身上岸，任憑魏無羨變著法子哄他也無效。

魏無羨合起手掌射出幾個水花，見藍忘機還是不理他，苦笑道：

「唉藍湛你怎麼連這時候都能對著火堆看書，我一個人泡多無聊啊。」

藍忘機的眼皮抬都沒抬：

「不是還有鬼手嗎。」

這句話點醒了魏無羨，他轉移心情似地撈起鬼手，對著池水搗鼓了起來。

直到魏無羨專心將注意力全放到溫泉水壓制鬼手怨氣的效果，藍忘機才悄悄地將眼光投向溫泉。

從側面看來，那人的外表和深埋於心的肆意跳脫少年一點都不像，可偏偏那專注研究的神情又和記憶中的某一幕重疊了起來。

藍忘機還記得在伏魔洞中，那時已被稱作夷陵老祖的魏無羨誇口說要作出更好的風邪盤，也曾見他為了溫寧而在洞中不舍晝夜鑽研的模樣。

藍忘機不知不覺闔起書。

在溫泉中，一人埋首於鬼手，渾然不覺岸上的另一人也專注地看著他。

這樣寧靜的時刻終究還是結束於魏無羨起身感嘆手邊沒有適合的道具，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泡了半個時辰後，魏無羨的惡詛痕已消褪了大半，藍忘機遞給他烤的全乾的中衣，並堅持把自己看管鬼手，顯然不願魏無羨再出任何意外。

魏無羨拗不過他，拍拍已經安份服軟的鬼左臂，塞入封惡乾坤袋遞給藍忘機，並對他道：

「我猜測過去有什麼能和緩怨氣的法寶被埋入地底，地下的溫泉水流過，就把法寶的靈力給浸了出來，但詳細原理還不清楚。」

藍忘機道：

「還能吸引魔物。」

魏無羨點頭：

「所以當赤鋒尊的屍塊剛好掠過溫泉上空，受到溫泉的吸引才暴起掙脫，倒不是我以為的他老人家太久沒握武器肌肉痠痛。」

藍忘機瞥了他一眼，魏無羨覺得從他的眼底看出了一絲笑意。

在放出信號彈等待與藍曦臣會合的時候，魏無羨轉動肩膀，不自覺地隨口道：

「藍湛，這溫泉水泡著當真舒服，感覺旅途中的疲勞都一掃而空。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來唄？」

話才說出口他就心中猛然一顫：哪來的以後？他們頂多查完鬼手的案子就得分道揚鑣了，這話也說的太不經思慮。

他抬眼偷瞧藍忘機，又有一點不敢正視。

卻沒料到藍忘機並不覺得魏無羨這句話有何不妥，只淡淡地答了一句：

「好。」

魏無羨沒料到對方會答應，內心有些飄飄然地道：

「含光君，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

「嗯。陪你。」

（完）

後記：

赤鋒尊：魏嬰為何不穿褲子。

↑不就你撕的

藍忘機：魏嬰在水中沒穿衣服的樣子我一點都沒看到。（雅正）（劃掉）

本文因為忠實設定在原作兩段中的小插曲，所以忘羨兩個人什麼都沒發生就結束了......！我也覺得有點可惜，以後有機會補個番外車讓嘰實現末尾的諾言。

我自己知道這篇是有點失敗的實驗品，不只跟我預想的樣子差很多，每一回風格也都不太一樣（擦眼淚

該是太久沒寫連載的問題，以致掌控度出了問題。

我本來想寫成快節奏的純歡脫向，但hold不住只好靠著我家靈感女神輔助。

至少至少，阿樹提議的溫泉、橘子要的鬼手轉圈圈都寫囉！

（都過了多久了有誰還記得這是lofter百粉點梗）

接下來的一個番外時間點是在（二）回，以藍忘機視角看魏無羨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