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椒的奇幻廢言

作者：安晚婧

逆之陽章一

本就有著“白魔法都市”之稱的塞倫，除了其原有的地位和意義外，在這百年之中還增加了一項新的代表性。

“請問一下，‘魔王遺址’怎麼走？”

“小哥，你現在站的地方就是。”

薩伊德為了問路而伸出去的友好之手僵在空中，身體石化，繼而逐漸淹沒於風中。

“為什麼你不提醒我？！”

“年輕人吃點虧是好事。”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用義正嚴詞且老氣橫秋的口吻回復他，“先別管這個
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吃個頭。”薩伊德忿忿不平，“為什麼身為宿主的我要因為你的食欲問題而委屈自己的胃和錢包，現在還得搭上自由，啊啊啊？”

在別人看來，這個身材不高，有著一頭捲曲並蓬鬆淩亂著的栗色頭髮，身穿魔導師服裝腰上佩劍的年輕人，是在進行詭異的自言自語。

但是他知道他神志清醒。

“如果你不想體內出現火焰球的話最好乖乖照我說的做。”至今也看不到身影的女聲繼續用一副地道的盜賊口吻，隱約帶著些（小人得志的）得意說著，“而且，你所辛苦跋涉前來參觀的地方，正是因偉大的美少女天才魔導士——也就是我啦——才出名的。”

——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

薩伊德咧起嘴巴笑了一下，又趕忙收起來——他知道她可以感覺得到，而他不想讓這個脾氣不好的臭

丫頭感覺到他的得意。畢竟能抓出糗她的機會，是多麼難能可貴。
“你不說我倒真忘記了。”

“哼哼~”

“以那樣方式死去的地方在多年之後成為後人參觀敬仰之處，且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如果這就是‘天才美少女魔導士’的定義，那麼這輩子我只想找一個平凡少女且不是魔導士的人結婚。”
——啊，想起來當年自己曾經喜歡過這個女“孩子”且一度告訴父親母親自己要跟她結婚的事情就覺得後悔地想跪地痛哭——雖然那個時候他才８歲，還處於容易產生盲目崇拜，容易將仰視和喜歡無法分清的年齡段。

想拼命擺脫那段可恥回憶於是口不擇言的薩伊德，顯然忘記了什麼是這個被後世稱為“魔王”的人所忌諱的絕對不能提的事情——身材，以及，死因。

“薩伊德！！！……振！動！彈！”

被震飛到天上且以?物線狀開始自由落體的時候，薩伊德腦海裡浮現出一句話來：
當年那些和我一起暗戀或明戀過莉娜.因巴斯的人都是大傻瓜！！！

逆之陽章二

莉娜.因巴斯。
活著的時候，一個在四王所創造的結界內被稱為“盜賊剋星”“避龍專家”，在結界外活動被叫做“連魔王都不願意吃的菜”的女孩，是一個在少數人的記憶中殺了魔龍王加布，幹掉了冥王菲布理佐，廢了異世界魔王dark star的強大存在。

死去了之後，關於她的傳說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被添上了各種奇幻色彩開始了更為廣泛的傳播。其中有好的——她是拯救了世界的偉人；也有壞的——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破壞者；還有神化了，或者說是魔化了的——她是L樣的女兒破壞神，真正的大魔王。雖然傳說林林總總，但有一點毋庸置疑，那便是莉娜.因巴斯離開這個世界的地方是白魔法都市塞倫的廣場——現在被稱作“魔王廣場”並成為塞倫旅遊業支柱項目之一的地方。shadow of slayershome+E"z-n+@5e;|;w8g

關於這一點，莉娜.因巴斯本人嗤之以鼻。
“任何人都會犯錯誤的，更何況是我這樣偉大的魔導士！哎呀，小鬼不會懂的。”

這樣說著，她吞下了一個肉丸子。
——雖然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是薩伊德吞下了一個肉丸子。

因“小鬼”這個稱呼而皺起了眉頭，然而馬上又舒展了下去，他舉起手上的刀叉，對著侍者新端上來的魔王烤肉兩眼放光，在侍者放下盤子的瞬間以無法看清的速度靈活地運用刀叉開始對付那份可憐的……魔王烤肉。

『曾經叱詫風雲的莉娜.因巴斯，是名義和實際上雙重地“雖死猶生”。』

『而給這個臭丫頭——其實準確來說應該是老女人——的靈魂一個寄宿之地的，正是我，薩伊德.菲尼路，一個只不過因為身體裡有著因巴斯家族一小丁的血液而遭受此等遭遇的可憐的魔導士。』
現在的世界，距離莉娜死去已經有330年，而這是她第一次的靈魂解脫。

『關於她的死亡情況，很抱歉，出於對自身生命安全的考慮，我不能說……』

『嘛，據說，在她死的那一刻，有一個不知身份的強人對她施行了某種法術剝離了她的靈魂和肉體，然後讓她未死的靈魂進入安眠狀態，再保留在了因巴斯家族的血液之中，這樣便可以有一天出現那麼一個倒楣鬼，可以讓她的靈魂蘇醒。』

『而我，就是這個倒楣鬼。』
『實際上在8歲之前，我一直過著快樂而單純的獨身生活，直到8歲生日那天的晚上……』

“雖然我不太清楚你在想什麼，但是麻煩你不要神遊天外，這樣很影響我吃東西好不好！！”

“呃……”

薩伊德認命地收回思緒，繼續讓她操縱著身體對接二連三端上來的食物進行非人道的吞食並忍受旁邊那些顧客鄙夷或吃驚的眼神。

閑著無事，不由開始思考一些正經事，說起來，塞倫所製造的結界很強，並且在加梅利亞做女皇的時代變得更強，強到了即使是一般的高位魔族也無法進入的地步。

——想一想的話，會覺得似乎那位女王很討厭魔族的存在。

薩伊德是個藏不住話的人，尤其是對莉娜。離開飯館走在賽倫的偏僻小道上，見沒什麼路人薩伊德就說了出來。

“魔族啊……”莉娜拖長了調子，好像在回憶些什麼，“確實只能讓人產生不愉快的記憶呢，加梅利亞不會喜歡的。”說完她竟笑了一聲，“你知道加梅利亞怎麼形容過魔族嗎？她說魔族‘是所有生物的天敵，連微生物都不如的存在’呢～”shadow of slayershome;{7A2y(b;p3[&G

“……這好笑嗎？”

“……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小鬼！”

眼裡浮現出莉娜尷尬又故作驕傲的神情，薩伊德心底裡流過一種溫暖的情愫。但是一碼歸一碼，“喂莉娜，你好像和魔族很熟的樣子啊。”

“呃……還好啦，你幹嗎？”

“嘿……我是想說，如果你有很熟的魔族，去看看不是很好嘛？至少你們會比較有話題……”

莉娜乾笑三聲，隨即發飆，“你白癡啊！你讓我去跟一個騙子魔族坐在一起喝茶談論天氣順便回憶一下過去再展望一下未來嗎？！”

“不……我沒這麼說……”

“難道讓我主動送上門去被利用嗎？！”

“囧……我真的什麼也沒說……”

“哼！”

莉娜突然語氣嚴肅起來，“薩伊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從以前就覺得……對於魔族，你態度不一般啊~說！你是不是想要加入魔族？！”

“沒有！絕——對沒有！！”

“那你幹嗎老是問來問去？！”

“其實……我只是……嗯……從小就對……這個種族比較感興趣……而已……”

“……而，而已？！”

“嗯……也只是想採訪採訪幾個問題……”
少女的聲音沉默了半晌，再次出現時帶上了無奈的強調，“我忘記了……你小時候的志向是……”

“魔族研究學者！”

“莉娜……不要轉開話題，你究竟認不認識啊？不會是吹牛吧。”

“我莉娜.因巴斯怎麼可能吹牛？告訴你，知道魔族的獸神官嗎？當年這個傢伙可是被我調教的服服帖帖的！”

這個世界總有很多巧合，正所謂“無巧不成書”。

而所有的巧合裡，總有一個特別讓人容易手足無措，那就是當你正吹牛時有人以完美無缺的證據揭穿你的牛皮。

“呀~說謊是不好的行為哦~我可不記得自己被調教過~是不是呀，莉~娜~桑~”

久違的魔族骨幹，“屠龍者”獸神官，以300年來依舊纖塵不染的笑容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薩伊德興奮地掏出紙筆，幾乎沖上去開展他的“事業”，莉娜突然悲哀地意識到，這個臭小子也許忍耐她的諸多惡劣行徑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

逆之陽章四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你究竟想把你那個該死的話題說多久啊？會發黴的耶，拜託你與時俱進一點好不好？！”

“咿呀，正是為了與時俱進，我才在莉娜桑~身體狀況如下的當今說這個話題，莉娜桑不覺得很合適嗎？”

“合適你個頭！”

薩伊德覺得很難過，他的偶像就站在眼前，他卻不得不受到莉娜擺佈與偶像鬥嘴，且內容毫無營養，而且最重要的問題是——他聽不懂他們在說的究竟是什麼！

“莉娜”翹起二郎腿，一手端起面前散發了氤氳霧氣的咖啡——這副形象甚至有點像個真正的紳士。請注意是紳士。

“傑洛士，老實說見到你我還是比較高興的，不過如果你能立馬走人我會更高興。”

“咿呀莉娜桑不要這麼說嘛~”完全沒有擺脫“魔族是蟑螂”詛咒的獸神官一臉巧笑地從桌子那面趴過來，“我可是想念莉娜桑想念得很?~”

“謝謝了，被魔鬼想念也不知道我是哪來的這個榮幸。不過你還是留著那個勁效忠你的魔王sama吧。”

“誒，莉娜桑不是也被稱為‘魔王’嘛，還是說莉娜桑在旁敲側擊讓我……”

“那個……打擾一下……”趁著莉娜氣結的瞬間搶回了身體主控權的薩伊德趕緊上前對著自己的偶像申明自己的存在。“您好。我叫薩伊德.菲尼路，是這個身體的主人，請問……您是魔族的獸神官傑洛士.美達利歐姆桑嗎?”sos.slayershome.net+O4B8[+t7A+X4r

傑洛士目光一轉，不認真的笑意上莫名增添了一分戲謔，“正是。”

薩伊德激動的滿臉放光，再次掏出不知從哪搞來的話筒和記事本，“那麼請問您一下關於魔族的情……”

繼而，他聽見自己體內有個聲音吼道——“振動彈！”

——好吧，他承認同莉娜搶領導權是有多麼地不明智了。

傑洛士半蹲在成蠕蟲狀趴在地上的薩伊德面前，輕輕抿嘴一笑。

“莉娜桑……都沒有什麼變化呢，還是這麼有精神。”

“為了再見到莉娜桑，我可是等得很辛苦哦。來，莉娜桑，我們為什麼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

薩伊德抬起滿臉黑線的臉，眼神卻是與臉上的狼狽全然不同的清澈乾脆。“傑洛士，我是不會加入魔族的，你死心吧。”

傑洛士的笑容在一瞬間僵硬——莉娜從來沒有沒有見過臉孔這樣僵硬的傑洛士，那個笑容像是即將脫落的牆皮，被剛剛那句擲地有聲的話語輕輕一觸，便粉碎，便摔落，便失去了存在的蹤跡。sos.slayershome.net/R1f(n&B-@9c2[9h#H%p

傑洛士站起來，剛才握在手中的錫杖消失不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紫發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面孔。

“莉娜桑，302年，我是不會白等的。”

“……隨你。”

逆之陽章五
“我們得被跟到什麼時候？”

“誒，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哪有——再說了你又不讓我採訪——”

薩伊德嘟起嘴，回頭望了一眼悠悠閑閑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獸神官，又怨念地看了看口袋裡的話筒——這個很貴誒。

“薩伊德，想不想讓他滾蛋——我警告你不許再想那破採訪的事情了，除非你還想吃振動彈！”

“……我想讓他……走，他也不會走呀，還是說你有什麼主意？”

“魔族懼怕對光明的禮贊是人所周知的事情，找找附近有沒有修女或者神父之類的，遊吟詩人也行。”

“……算你狠。”

有城市的地方不會缺少修女神父這種東西，薩伊德找到他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神父……”

“啊年輕人一看你就是身懷苦惱有什麼可以告訴和藹可親的神父我~”

“……我想自殺。”薩伊德愁眉苦臉地念出莉娜給的臺詞，“請神父告訴我人生的美好和意義。”

“啊年輕人自殺是不對的是不正義的，你看看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美好啊，人生是多麼的充滿了意義啊，每一天的朝陽都是不一樣的都會給人帶來新的希望和未來只要活下去就一定會有好事#￥%……&*（）￥%……&*（）@#￥%……&*”

半個小時後，紫色的身影終於消失了。

“莉娜……如果你在讓我做這種事情，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腳步虛浮地走在路上，薩伊德悲哀地發現自己頭腦發脹，胃部蠢蠢欲動地想翻騰出點什麼來。

“是你的反應太大了才對，雖然那個神父半個小時沒有斷句地說著生命禮贊，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嘛……奇怪了，傑洛士這傢伙居然能撐半個小時，抵抗力加強了嘛……”

“5555……你根本不管我……”

“好了啦，既然他都走了，我們現在可以去好好大吃一頓當作補償你，如何！”

“你這是命令吧，絕對是命令吧，根本沒徵求我意見的意思啊……話說再怎麼樣交錢的都是我控制身體享受味蕾的解放的都是你吧！”

“是男人就不要介意這種小事！”

“是啊，薩伊德桑，身為男人怎麼可以在乎那麼幾個金幣呢~~”

“…………………………”

薩伊德（莉娜）僵硬地緩緩扭頭，披風，上衣，紫色的頭髮，甜膩的笑容，一點一點映入兩人的視野。

“傑……傑洛士……”

“嗨~正是我~”

不知道為什麼，薩伊德突然覺得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他不是傻瓜，被一個魔族這樣糾纏大概會遇到些什麼他還是有心理準備的，而讓他突覺不安的卻是莉娜，在他們剛才（一起）打量傑洛士的時候，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隱藏在他的身體裡莉娜的靈魂，突然不可遏止地發起了抖。魔劍之家影論壇4L/f/Q)|&X8m"n5A

剪刀剪不斷的東西很多。

譬如。

孽緣。

逆之陽章六

之後莉娜都不再說話。

氣氛一路下來無比尷尬，無論薩伊德怎麼呼喚莉娜都堅決不理，無奈之下少年只好早早找了家旅店住了下來，總算傑洛士沒跟著走進他的房間。

“莉娜……莉娜？”

他嘗試著再一次呼喚她。

“……那個……”

“莉娜？！你終於肯吭聲了，為什麼從他出現你就一直沉默？”

“薩伊德……你，你有沒有辦法逃開他……”

“……莉……娜？”

“……你究竟能不能做到？！”

她的聲音那樣急迫，仿佛因為恐懼著什麼而壓抑著自己的嘶喊。薩伊德發現，自己的預感搞不好要成真了。

“莉娜，如果連你都想不出辦法逃開他，我又怎麼可能做得到？不過你先告訴我，究竟怎麼……”

“他剝離了我的靈魂！是他！是他……”

“……什麼？”

很久之前薩伊德曾經追問過莉娜，究竟是誰在她出事的時候將她的靈魂和肉體進行了分離，莉娜一直打著哈哈，但是今天，顯然她也是剛剛知道答案。

“那雙手套……我不記得其他的了，但我記得在爆炸的那一瞬間，有一雙灰藍色的手套伸向我……”

“可是，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啊……”

“不會錯的！！！”莉娜咆哮起來，“我親身死過一次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就是他！就是他！那個混蛋那個惡魔！！”

“莉娜你冷靜一點！”

薩伊德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調，無意識的大嗓門吼得整個小屋都是一震。

莉娜果然沉默下來，但粗重的喘氣卻依舊回蕩在薩伊德耳邊。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莉娜，你清楚我的水準，我不及你，更不可能打贏他，逃開他的視線這種事我也做不到。”

“……我……”

“但是，我會幫你。”打斷了莉娜的話，薩伊德抿了抿嘴唇，“莉娜，我幫你。”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薩伊德知道，他需要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件。

無法握住她的手讓她不那麼害怕，薩伊德只好再次重複，“莉娜，我會幫你。”

無論是什麼事。

逆之陽章七

“逃脫魔族跟蹤狂大作戰！”

“啪啪啪！”幾聲掌聲響過，突然停下來，短暫的沉默後，“這是什麼東西啊喂！”

“咳咳，總之經過我精密的計算，我們現在來回顧一下事情狀況——”一面扯掉掛在牆上的標語一面拖長了調子，“首先，你之前的死很離奇，而你死之前那傢伙曾經邀請過你加入魔族但被你拒絕了是吧，所以你的死我覺得跟他脫不了關係。”

“……混蛋。”莉娜咬牙切齒。

“然後他又在你死的瞬間剝離了靈魂和肉體，弄了個這樣不知道是詛咒還是什麼的事情——你的靈魂得這樣永無止盡的存活下去。

“我大概明白這傢伙想做什麼——既然我不願意當魔族，那麼讓我以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是的狀態存在著來嘲諷我。”莉娜冷哼一聲，“變態。”

“你不是什麼也不是，如果分類的話你現在的狀態大概屬於精神體——雖然還無法獨立活動……”

“是啊，想獨立活動的話除了成為魔族沒別的辦法了吧，他是想讓我去求他？！做夢！”

“現在他跟著我們估計就是這目的，想擺脫他沒什麼可能了，那麼只能按照你的說法去尋求神族的幫忙。”

莉娜沉吟片刻，“米爾.加己亞和菲利亞應該都還活著，現在除了找他們幫忙也沒別的辦法了。”

“孤注一擲？”

“除此之外沒得選擇了。”

“……如果他們也束手無策呢？”

“啊啊……那就再說吧，天無絕人之路呢！”

這究竟是盲目樂觀還是自我寬慰？

“——話說莉娜，你究竟怎麼招惹過獸神官弄得人家跟你這麼誓不兩立？”

“唔……我怎麼會知道！魔族這種心胸狹小的生物我怎麼知道他大腦怎麼長的啊……不對，魔族沒大腦的說……”

“他對你的這種執著還真是讓人費解啊……話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幹嗎突然這麼嚴肅啊，有話就說。”

“莉娜……你，你覺不覺得魔族是有感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莉娜冷冷地打斷了薩伊德的腦內妄想，“但我告訴你，魔族沒有感情，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做，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點，那絕對是有利益在裡面的。”

“呃……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不過莉娜，難道你真的沒有想過那傢伙可能喜歡……”

“閉嘴，三八！”

“TOT……”

逆之陽章八

時間就像莉娜的錢袋，不知不覺你一看就會發出感慨——原來已經這麼多了！

於是在薩伊德的感慨中，莉娜/薩伊德以及一直不遠不近地尾隨者傑洛士，就這樣找到了菲利雅以及瓦爾加布。

龍姑娘和龍少年住在一處人煙罕至的山腳處，簡單的房屋一看就是DIY出來的，不過雖然簡陋卻是乾淨整潔，不遠處還有一條水質上乘的小河，也算是依山傍水。

菲利雅的樣子看起來變化不大，她的年紀如果換做人類大約也就二十八九的光景，倒是瓦爾跟莉娜的印象已經去了個萬八千里，昔日一枚光溜圓的蛋，今日長成了一個秀色可餐的好少年。

見到薩伊德的雙龍倒不是很吃驚，但對於拿到身體主導權出場自我介紹的莉娜，菲利雅的反應就比較五花八門了。

“什麼？！你是莉娜桑？！你沒死？！哦太好了感謝火龍王大人——可是——這個世界又要——不對，有了莉娜桑那麼應該能維護世界和平才對——但是莉娜桑本是……”

“菲利雅你有完沒完啊！”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一旁冷眼旁觀的少年突然插嘴。

“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不要緊啦哈哈哈，反正多了條命就來看看你們啦~~”感覺到周圍有魔族的氣息，莉娜到嘴邊的話立刻改口。“不過瓦爾加布，聽你的口氣，你是認識我的嘍？”

“我現在叫瓦爾。”少年皺了眉，冷淡地回答莉娜，“至於你，我記得。”

“哦？”

菲利雅有些不安地看著少年，大約是感覺到了擔憂的目光，少年略微斂起了自己臉上的不耐，“我重生之後記憶並沒有消失，不過你放心，我沒興趣為那些事報復你。”

薩伊德撇撇嘴，他倒是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不過他也沒興趣，還是莉娜現在的事比較重要，不過既然莉娜剛才沒有說，那麼肯定是因為傑洛士在附近，所以只好由他拿到身體主控權來解決了，畢竟傑洛士對他，顯然是沒什麼興趣的。

“哈哈哈……不過這麼多了，莉娜好像也累了，這個身體主控權就先交給我了，哈哈哈，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有沒有飯啊，我有點餓了……”

菲利雅姑娘彆扭地看了一眼薩伊德，一想到莉娜桑現在像只寄居蟹一樣寄主在一個男人的身體裡她就覺得一陣古怪，但最古怪的是，她剛才絕絕對對感覺到了魔族的氣息，只不過這些年的歷練讓她看出了莉娜桑，或者說是這位薩伊德桑的臉色不對才沒有說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請問要多少飯？”

“哈哈……我吃的不多，大概也就十碗就夠了，哈哈哈……”

菲利雅栽倒，果然不管為什麼，跟在莉娜桑身邊的人都是飯量大的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飯桶之子麼！

逆之陽章九

“原來如此……”菲利雅沉吟片刻，“也不是說沒有辦法，但是情況比較麻煩……”

“只要有辦法就可以了！那麼辦法是什麼？”薩伊德滿懷希望地閃爍著大眼睛看著菲利雅。

“離遠點。”瓦爾上前推了薩伊德一把。

“呃……”

“咳咳。”菲利雅豎起手指，努力做出名偵探的架勢，“方法什麼的沒辦法一言兩語解釋清楚，但是我得先說明一點，如果解決了，那麼莉娜san可就是真的要死去的。”

“什麼！”薩伊德慘叫，“只能這樣？！”

“她本來就是不應出現在世上的存在。如果要打破垃圾魔族施下的詛咒，就代表莉娜san的靈魂從宿主身上撤離，也就是消失。”菲利雅歎了口氣，“你還是讓莉娜san出來吧，這件事也只有當面跟她談談才行。”

燭光搖曳，詭異的光影閃動，薩伊德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氣勢瞬間變了，“就這麼做，菲利雅。”

“……莉，莉娜san，你真的要一心求死？”菲利雅皺眉，“當年你是怎麼死的，跟他有關吧！”

“他毫不猶豫殺了我。”莉娜說這話時竟然沒有一點憤怒的情緒，反而笑了笑，但這笑容卻讓菲利雅和瓦爾面面相覷，十分不安，“我既然打不過他，那麼就應該在死的那一刻結束一切。這樣苟延殘喘不是我的作風。”

說這些話倒真是莉娜的作風，菲利雅想。但同時她又有些好奇，傑洛士和莉娜之間總覺得有些旁人無法明白也無法插手的暗潮洶湧，可是兩人都對此不置一詞，反而更讓人想入非非。

啊，這樣不好。菲利雅趕緊正襟危坐。

突然之間……

“小心！”

從微啟的窗口吹來一股冷冽的風，不，與其說那是風不如說那是霧，黑色的，散發著邪惡氣息的霧氣。

“魔風！”莉娜喊道，然而她雙手還沒擺出攻擊姿勢，突然有人出現在身後壓制住了她的行動。

“傑洛士！”

“莉娜san，你們在說什麼呢？”傑洛士笑眯眯地詢問，手上卻加大了力道，莉娜吃痛地哼了一聲，“菲利雅san 和瓦爾san也真是不好，跟莉娜san夜談也不帶上我。”

黑色的霧氣像有自主意識一般卷住了兩人，菲利雅動彈不得，瓦爾卻還在拼命掙扎。

“不許你碰她！！！”瓦爾大叫道

“哦？”傑洛士斜睨了一眼莉娜，忽然明白瓦爾所說的“她”另有所指，揚唇笑起來，“放心吧，我只是來請莉娜san看戲的。”

“放開她！！”瓦爾固執地重複。

“瓦爾……別……”

傑洛士饒有趣味地盯著眼前這幕劇本上不曾出現的劇碼，“菲利雅san，真是感人的戀情啊。”

“你別胡說！”菲利雅突然尖聲叫起來，顯得比遭到奇襲還要更加驚恐。

“……我看只有你這麼想吧，瓦爾san，說句實話來聽聽，我可以考慮放了她~”

瓦爾的臉陰沉地可怕，“我現在鬥不過你，但我遲早要殺掉你！傑洛士！！”

“哦呀哦呀，你就不怕我現在殺掉她？”

“……我確實愛她，如何！”

“!”

傑洛士陰測測地笑起來，“莉娜san，果然有你在身邊，有趣的事就格外多啊~”

逆之陽章十

“你究竟想怎麼樣？！！！”莉娜氣得咬牙切齒。

“我以為你懂。”

“說了不可能！！！”

傑洛士盯著空氣看了會，突然聳聳肩撇撇嘴，“好吧，不過莉娜san，我是不會讓你脫離這詛咒的。這是……魔鬼的詛咒哦……”

“你……”

“首先我得請菲利雅san和瓦爾san明白一件事，不要觸怒我哦，當然如果莉娜san也能明白就最好不過了。”話音未落，傑洛士鬆開一隻手打了個響指，空中出現一條巨大的圓錐形荊棘，像一把槍般刺入了毫無防備的菲利雅，黃金龍的血登時四濺。

“不！！！！！！！！！！！！”瓦爾瘋狂地叫起來。

“別急。”傑洛士的手撫上莉娜的臉頰，莉娜因為過度震驚完全沒有反應，“你會慢慢懂得我的決心的。”

接下來，他在她的耳邊打下了響指，荊棘槍從菲利雅身體裡拔出，金髮的龍族姑娘瞪大了眼睛，毫無生氣地墜地，那把槍瞬間又刺向瓦爾。槍刺入體內時，少年吭也沒有吭一聲，只是用極度痛苦的眼神凝視著地上的菲利雅。

“……你……”

“怎麼樣，莉娜san，你懂我了嗎？”他慢慢地鬆開她，戴著手套的手指看起來很修長，撫觸著她的臉龐，不，從外表來看他觸碰的是個少年，“不過不懂也沒有關係，我可以等，等待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傑洛士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等待對他來說同樣是折磨，只不過莉娜不需要知道這些罷了。

“……我跟你走……”她呆滯地吐出這幾個字。

“等等！”薩伊德的意志趁著莉娜呆愣的瞬間突然取回身體的主控權，他看著眼前混亂血腥的一幕怔了怔，複又鼓足了勇氣“我決不允許你這樣對待莉娜！！！”

“哎呀……”還有這麼一件事啊，傑洛士蹙眉，“那麼你打算怎樣呢？”

“……我……”薩伊德一時語塞，“那，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傑洛士笑起來，“你以為你是莉娜san什麼特殊的人嗎？你只不過是個容器，只要我把莉娜san的靈魂取出來，她就跟你再無任何關係。”

傑洛士的笑容那麼高高在上志得意滿，這刺痛了薩伊德，他能感到居住在自己身體內另外一個靈魂此刻的感受，憤怒，不甘，還有……莫名的痛楚。他會帶走莉娜嗎？他是不是唯一能傷害到莉娜的人？

“……我答應過莉娜，會幫她從你的身邊逃離。”

男孩子倔強的神情，和莉娜非常像。一瞬間傑洛士有些失神。好像回到了幾百年前，倔強的女孩子拒絕他的懇求。

那是他的懇求，卑微的懇求。因為她，他成為了一個卑微的魔鬼，乞求能獲得人類女孩一星半點的憐憫，與他共度之後蒼茫的永遠。雖然那只是片刻，隨著莉娜倔強的拒絕，他又變回了無堅不摧的惡魔，甚至變本加厲。

他覺得，自己還是更願意看見莉娜的笑容。不過不遠了，再過一會，莉娜的笑容又會回到他的世界，照耀所有見不得光的角落。

逆之陽章十一

“……你什麼都做不了。”

“我會證明你是錯的。”薩伊德的表情很是堅定，傑洛士鬧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心生警惕，誰知卷髮的男孩突然懶散地，甚至是有點無賴地笑起來了，“我就知道，魔族也是有感情的。”

為這一句話傑洛士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正是這片刻的鬆懈，已經阻止不了薩伊德掏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臟。傑洛士眼見那屬於薩伊德的眼神瞬間變回莉娜的，卻無法阻止長長的利刃刺入溫暖的心臟。

如果在薩伊德死之前沒有取出莉娜的靈魂，那麼那個靈魂會再次陷入沉睡，直到下一個合適容器出現為止。而那還要等待多久？那時他是否還能找到有心隱藏的她？

最重要的是，傑洛士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過這樣等待的日子，每一秒都過度漫長，對於他本是沒有意義的時間變成了最大的刑具。他被困住了。

“我不會讓你這麼順利死的！”

傑洛士惡狠狠地獰笑。

“……別！”說話的是莉娜。傑洛士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不會停手的。”他賭氣一般說道，“菲利雅san和瓦爾san沒死，剛剛你們看到的都是幻象，但是如果你死了，我真的會殺掉他們！”

莉娜的表情好像有點哀傷，她是在為這個男孩即將到來的死而哀傷還是為菲利雅和瓦爾哀傷？傑洛士冷笑一聲，真是毫無意義的感情，愚蠢的人類。

然而，愚蠢人類說的話卻能讓他的氣息變得壓抑，隱約還帶起了疼痛。

他突然覺得很挫敗，“你逃不掉的，莉娜san，下一次，還有下下一次，你總會到我身邊的。”

“……”莉娜看著他，眼神裡的憤怒漸漸退去，傑洛士發覺那眼神他越來越無法讀懂，正要說點什麼時莉娜突然開口了，“傑洛士。你今天話真多。”

他一怔。

“……你這樣喋喋不休的樣子有點凶……我啊，還是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傑洛士咧了咧嘴，“是這樣嗎？”

那個笑容真是醜死了。

“……不是，是搖著手指說‘這是我的秘密哦’時臭屁的笑容。”

“……這是我的秘密哦~”

“薩伊德，都是我害了他，你會把他好好安葬吧。”

“……這是我的秘密哦~”

“別傷害菲利雅他們……沒利用價值，你也不屑於去傷害他們吧。”

“……這是我的秘密哦。”

“下一次你還會找我嗎？”

“……這是我的秘密哦~”

“下一次……讓我離開吧……”

“……這是我的秘密哦~”

“……傑……洛士，你為什麼……要這麼執拗……”

“……這是我的秘密哦~”

她的氣息漸漸消失，“可是……為什麼……你的‘秘密’……我居然全都知道……”

為什麼呢？傑洛士想，為什麼自己的秘密她會知道？想不出來啊。

魔鬼合上了少女的雙眼。失去了瞳中的光彩，這只是具與他無關的少年的屍體。

他想要留住她的笑容，卻一次又一次親手送她離去。

啊啦啦……莉娜san，什麼都知道的你，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嗎？

逆之陽章末

很多年後，莉娜還沒有回來。

不，也許她已經回來了，只是傑洛士沒有找到而已。

後來菲利雅和瓦爾也死了，他們具體怎麼死的傑洛士沒有興趣去探究。他的日子很充實，大量的任務充斥著每一天。

傑洛士曾經想過，沒有莉娜在，他的日子也跟遇見她之前沒什麼兩樣，那麼為什麼要苦苦等待，等待也許新的一場空歡喜？

傑洛士也曾想過，如果找到莉娜，那麼放她自由吧，也許這樣她會大方地，寬容地，給與他一個表示原諒的笑容。

傑洛士還曾想過，如果他一直找不到莉娜，那麼莉娜存在與否是不是有一天會變得無足輕重？

叱吒風雲的魔族獸神官，談之色變的魔族獸神官，無往不利的魔族獸神官，卻永遠回答不出來這些問題。

也許他和她之間，還是這樣最好，沒有相遇，就沒有傷害，就沒有一切結束的那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