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加零不加一 的《嬰城番外。

古風,原文很香很香,快去看。

番外的時間點大約在第四章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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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這一生睡過許多不同地方。

他依稀記得學舍冰冷的木板,宮院柔軟的錦被;軍營的地鋪往往混雜著汗與煤炭味兒,還有扎人但溫暖的乾草堆……他甚至沒當過皇帝卻睡過龍床。不過魏無羨倒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躺在天牢裡。

魏無羨呼出的氣息凝結成煙霧,穿過鐵鏽的監牢隨著藍忘機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一起消失在他無法觸及的彼端。他最後拼命擠出來的控訴撞上名為皇帝的高牆,怎知仍是蒼白無力不值一哂。

有一部分的他甚至暗暗嘲笑自己:是啊,魏無羨,你居然還曾經有過理想,相信你和他會永遠同心,一起讓咱們的國家變得更好。

那一年魏無羨二十二歲,剛從千里外奔回;少年天子十七歲。

大殿紅得刺人眼目,在栩栩如生的鰲魚雀替的俯視下,覲見的臣子們一本接一本往上奏,在年輕皇帝的几案上堆滿厚厚的奏摺,早前呈上來的戰報則被掠在一旁;那戰報寥寥數筆,只在最後一句話勾起了小皇帝的心弦:擊退北戎,唯護軍中尉受創。

 

天子心想,他傷在何處?是否安好?他冷嗎?為什麼戰報沒有寫下更多字?

然而戰況大捷,皇帝的注意力就不能為區區一個外臣停留。沒有人注意皇帝嚴肅冰冷的面容下心臟正劇烈的怦怦跳動,沒有人知道他灼燒五臟六腑的徬徨與焦急。他們只是──盡著臣子的本分──建議皇帝該娶哪個人的女兒或姐妹,不封后至少也該封個妃,畢竟國家有帝有后,方象徵一國君主強大、完滿。

 

群臣喋喋不修,爭論著哪家的女子更有女德、更適宜皇上,他們的陛下卻在龍椅上思考著,已經六十九天又二個時辰沒見到他了。

在更之前則是二百一十八天又五個時辰。

六十九天前他們只能匆匆交換一瞥,超出君臣倫常的每一字都必須鎖在心裡。廟堂之高阻隔了二人,讓藍忘機只能遠遠看到在二十丈外的魏無羨低垂著眉眼,像所有懾於君威的臣子一樣,匍匐領命、叩拜,卻在將起未起之時露出一抹狭促的微笑,偷偷告訴藍忘機他也很想他。

魏無羨離去的影子在白石地上拖得很長,藍忘機看著影子亦看了很久;藍忘機想,他似乎總是只能目送他的背影,什麼也做不得。

「退朝。」藍忘機突然道。「諸位愛卿好意,朕要仔細思量。」

群臣交換了一個眼神。

 

藍忘機步出廳外,候著的老太監舉起備好的大氅,他擺手示意免了。

今日的氣溫有打雪仗那天冷嗎?三年前,他用一個雪球砸破方建立起來的君臣藩籬,結果害魏無羨落下了畏寒的病根。

他明知魏無羨怕冷,卻還是得將他派往北疆平叛,守住他的江山。

他們的江山。藍忘機無聲地說。

沒有人肯承認,他們會說,這萬里江山當然是藍氏的江山,魏氏不過是服侍皇帝的千萬人臣中的一個。

但是藍忘機知道,魏無羨不視他為皇帝,自然也就不當自己是臣下。他為藍忘機做事不是要盡臣子的忠,他只是自發地,把屬於藍忘機的另一半責任扛過去。

京城需安泰,他為藍忘機執掌禁軍;邊境不寧,他就代替藍忘機出征。魏無羨離去,藍忘機的心就有一半在他那裡。

明黃的龍袍掃過御花園的石階,老太監察言觀色後道:「陛下,中尉大人他……也不會希望您著涼。」

藍忘機默不作聲穿上了大氅。

花園的盡頭是魏無羨曾宿過的居所。他在雪夜裡跪了一宿因而發燒發了七日,藍忘機就在夜裡陪他陪了七日,為他擦汗、端藥,做盡了所有皇帝不該做不能做之事。

從那時起,藍忘機學到了:若他們之中做錯什麼,其他人必定會從魏無羨身上擠出兩份罰出來。因為皇帝不可能犯錯。如果他不能端正自身,受害的只能是魏無羨。

七日過後,他在太傅面前下了一道旨,命魏無羨即刻起遠放外地,甚至不讓他有機會進宮謝恩。

隨後是漫長的等待與偶然僅一瞬的相見。魏無羨每走過一個省,就給他寫一封信,夾在敘職的奏章中,給他孤獨的帝王生活帶來些許慰藉,而他甚至不敢也不能回信。魏無羨告訴他南方的花兒開了,給他捎上一些花瓣;東北的酒醇辣,不忘笑他酒量差喝不得;塞外的姑娘好看,魏無羨給她們畫了一幅小像,藍忘機打開來卻看到異族的服飾與自己的眼眉。

那些艱險的、辛苦的魏無羨很少說,多半在奏章中雲淡風輕地帶過了。

老太監覷著皇帝的神色,小心道:「吉人天相。」

藍忘機「嗯」了一聲,在三丈外駐足,遠遠眺望,終究未跨進故樓。

 

 

一朵月季緩緩落進蘭湯中。

那月季是藍忘機回宮途中撿的,興許是被不小心的宮人遺落在靜僻的一角,在泥裡枯萎了半天,如今終於因湯泉的熱力舒展開來,深紅色花瓣隨著藍忘機的浸入而搖曳波動。

藍忘機記得,那人喜紅。

池邊數名宮婢捧來一眾澡巾香皂,帶頭的粉衣宮娥方跪下,藍忘機擺手令她們不必服侍,逕自向御池露天的那一頭潛去。

氳氤繚繞的蒸氣混著淡淡的沉香味,夜色讓視野變得朦朧,藍忘機繞過假山,隱約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紅,還沒來得及阻止內心湧現的悸動,就被當頭澆了一盆熱水。

……」水珠從兩鬢濕淋淋地滑下,藍忘機的嘴角卻極其難得地勾了起來。他抬頭,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笑吟吟地回望著他,眼裡映射出他這二百八十七天又八個時辰的思念──

魏無羨坐在池沿邊,兩腳啪噠啪噠踩著水花,自上而下僭越至極地對狼狽的皇帝道:「大老遠回來,你歡不歡迎我?」

於是藍忘機也不客氣,回潑他一瓢水。

魏無羨歡呼一聲,不顧身上還穿著衣袍,縱身入池,水花足足濺了三尺,藍忘機趕忙接住了他。「胡鬧。」

魏無羨說:「我以為你更該說:放肆。」

「放肆。」

魏無羨笑得開懷,他拉住藍忘機,吻住他的力道迫切又飢渴,像是久逢甘霖的藤蔓,要從他身上榨出每一滴汁液來。藍忘機發現自己也不甘示弱,他環住魏無羨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回吻著他。

最後,是藍忘機先放開他的。他抵著魏無羨的額頭,手指依序撫過他的眼眉、鼻樑、嘴唇,顫巍巍的,像是某種確認。

魏無羨低聲笑著,待要問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更俊了,卻聽得藍忘機沉聲問「傷在何處」硬生生將他的笑容凍在原地。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見不得別人為他擔憂。魏無羨從北疆千里回京不循規制等候面聖,卻大費周章擅闖御池的這番心思仍沒糊弄過藍忘機,只得乖乖低頭交代:「琵琶骨。」

小皇帝道:「還有。」

魏無羨微一遲疑,藍忘機便動手撕了他的戎袍。

 

御苑裡候著的宮人急道:「這不合規矩!」

然而服侍藍忘機多年的老太監一聲不吭,垂手而立,只是眼角在粉衣宮女雙手緊絞的帕子上多逗留了一會。

今晚池畔的香味特別不同。

 

魏無羨喘息著,濕淋淋的兩人光著上身貼在一起,藍忘機藉著月光仍可以看到他原本年輕勁瘦的身軀如今斑斑駁駁──最顯眼的琵琶骨表層已然結痂卻依然殷紅得刺目,不難想像當初受創多深;藍忘機氣血上湧,想碰又不敢,最後只能伸出手指沿著傷疤外圍輕輕撫觸。

魏無羨握住藍忘機的手,帶他摸自己肋上的一處傷痕。「年初戰馬踹的,好在沒傷及骨頭。」

「這一刀是匪幫割的。」魏無羨牽著他摸自己的肚子,藍忘機覺得在水下摸到了一條細長的疤。

「背後還有幾道火箭烙的疤。」他張開雙手道,「你瞧,我沒有瞞你。」

藍忘機壓下嘆息的衝動,「這麼多傷,我──」魏無羨卻搶先堵住他的嘴。

直到雙唇分開後,魏無羨才按住他的唇:「噓,別說。」

藍忘機默然。他何嘗不想對他說「留下來,我再不派你至前線」,然而身為皇帝的那一面卻又心知絕不可能,還被魏無羨搶先識破;這些情緒緊絞成一團,最終化為一股衝動,將眼前的青年攔腰抱起。

 

應該要有人的,藍忘機心想。

深秋的迴廊冰冷而肅殺,藍忘機探訪回來的路上除了老太監之外一個人都沒瞧見,也許他們是躲開了嚴峻的帝王。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將抗旨不遵的中尉投入了天牢。

那可是中尉大人哪。

多年前也是同樣的深秋,那時藍忘機胳膊上抱着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廊上兩側的宮人一驚之下呼拉拉地跪下;所有衣著鮮明的年輕宮女們屏著息,像一團團的花叢俯伏在地,沒有人膽敢抬頭瞧上一眼。多數伏跪的宮人只看到金燦燦的明黃色不慢不緊從他們頭頂前方經過,還有一束垂下的長髮。

誰能想到,親密無間的二人不復存在。事隔多年後,藍忘機艱難地鬆開了手,轉身離去,希望讓他自由。

 

魏無羨穿著藍忘機的睡袍,坐在床沿打量他今晚的睡處。含光殿原非本朝皇帝的寢殿,格局周正但地處靜僻,是藍湛還是二皇子時的居所。他登基後未遵循規制搬遷,依然在含光殿起居。

魏無羨十歲之前偶爾會來過夜,寢間的擺設依然如記憶中簡樸素淨,只多了幾件他過去送給藍忘機的民間玩物,看上去與繡著龍騰的宮幛格格不入。魏無羨掃過他八歲時弄來的搖搖木馬,嘴邊噙著一抹了然的笑意,視線停留在藍忘機背對他的身影。

藍忘機解開束髮的冠後一直沒有轉過身,披散著頭髮似乎在櫃前躊躇什麼。魏無羨眼珠子一轉,屁股在床榻上惦量個幾下,隨即吹滅了蠟燭——

「我睏了。」他好心說道。

藍忘機頷首,摸黑跟在魏無羨身邊躺下。他心裡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他傾吐,可是瞥見魏無羨穿著他的寢衣,卻又突然什麼也說不出。

藍忘機的呼吸越發粗重。

魏無羨睜著眼聽了一會,側過身支起了腦袋,「御池焚的香裡摻了別的東西。」

藍忘機答:「他們想要我立后。如果我今晚臨幸宮人,就更有理由──

藍忘機說不下去了。魏無羨不規矩的手探到藍忘機的那處,雖然隔著被子,依然能感受到被子底下硬鼓鼓的生命力。

魏無羨半開玩笑道:「這叫,龍根嗎?」

藍忘機頓感窘迫,只低聲道:「別碰,我……睡過一宿就好。」話雖如此,他心底卻渴望魏無羨繼續撫摸下去。這種情感不只是生理的需求,更多的是他寂寞又無處宣洩的愛戀。

「你不想要?」

「我……不能。」

身為帝王,與魏無羨有著超出君臣的情誼早為人詬病。今日將他帶回寢宮安置已是難得地任性一回,如果再和他發生不可言說之事──藍忘機不敢想像後果。

君王是不會錯的,錯的只會是魏無羨。一旦魏無羨被他「寵幸」,他將永遠被貼上佞臣的標籤,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世世代代不得翻身。如果運氣好,藍忘機未來成為明君,那魏無羨的評價大約是玩弄權勢的弄臣。如果運氣差了,那麼魏無羨就會被剛正不阿的諫臣們第一個拿來祭旗。

他們的抱負、他的理想、他的才華將被無視,而永遠只是他藍忘機的一介寵臣。

藍忘機不能允許如此。

然而他的陽根像是故意違背心意般,獨自越發堅挺。藍忘機自小被嚴格要求控制欲望,恪守天家規矩,可他畢竟正值氣血旺盛的年紀,情慾一朝被擾動,勃發難以自抑。

藍忘機閉目轉身,默背清心口訣。可就算眼睛瞧不見他,心裡耳裡也全都是他。魏無羨就睡在他身側,光略微下沉的床榻都是要極力抵抗的誘惑。

他知道現在若撇下魏無羨出去,難保房外就有個待命的溫香軟玉願意承恩。所以他只是死死地一個人忍耐。

就在此時,魏無羨從背後握住了他:「我幫你。」

藍忘機渾身一震,差點就要洩出。

魏無羨的動作並不冒犯,因握劍而磨出繭的手掌隔著裡衣輕緩地揉著他過於火燙的根部,助他紓解那說不得的慾望。

藍忘機忍住舒服的呻吟,艱難道:「他們會……瞧不起你。」

魏無羨哼了一聲,手下力道加重:「瞧不起便瞧不起,看我不順眼的人總能找到理由說我的不是。」

藍忘機:「我……

魏無羨拽過他的手臂道:「你也來幫我。」

藍忘機順著他的牽引,撫摸到魏無羨裡衣下的那物亦是微微翹起,頂端甚至泛著一點水漬,顯然主人在御池時一同吸入了暖情香。

第一次握住魏無羨的那物的時候,兩人都有些緊張。初時他們只是隔著衣服輕輕摩蹭彼此,抒發內心不能輕易宣洩的火熱。藍忘機側過身捋著他,而那物隨著藍忘機的捋動,歡快地甦醒。

魏無羨發出陣陣喘息,撩開下擺扶著自己的陽具向前抵住藍忘機的龍根,搓揉兩人的蕈頭。深色的器物上青筋畢露。

「過去抱過女人沒有?」

藍忘機艱難地搖了搖頭。

魏無羨輕笑一聲,「我想也是,只好讓哥哥我來幫你一把。」

他低頭往那物一吻,接著扶著自己的臀,讓藍忘機一點一點的劈入。起初痛極了,緊窄的穴口被緩慢撐開,可是他不能喊停,他要藍忘機在他身上享受歡愉——方進入一半,那物杵在進退兩難之地,藍忘機額上浮現汗珠,顯然也是憋的難過。

魏無羨咬牙坐了幾次都無法繼續深入,最後只好示意藍忘機自己進來。而被欲望以及愛戀填滿的青少年,在魏無羨的鼓勵下,終於無可抑制地掐住他的身軀,腰臀奮力向上一頂,將他的全部沒入魏無羨體內。

兩人結合至深的時候,魏無羨疼得一瞬間失了言語,只覺得那又硬、又脹的東西在他體內燙得嚇人,似乎要直直嵌進他的靈魂才甘心。

好在藍忘機很快將他放倒在榻上,魏無羨喘著息,看藍忘機分開他的雙腿,兩人的身體再度糾纏結合。

本來打算做指導者的魏無羨被藍忘機奪走了主動權,器物一下又一下地埋入抽出,發出規律的拍擊聲響,魏無羨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掙脫他緻密而纏綿的吻,埋怨道:「還說你沒經驗。」

藍忘機耳上明顯可見的一抹紅:「確實沒有。」

他腰下的速度持續加快,很快地魏無羨的那處便被折騰成糜爛的深紅色,魏無羨斷斷續續地吟哦又怕被宮人聽得分明,只得咬牙忍住。

 

 

烙印在身體的疼痛是如此鮮明,幾乎與他和藍湛第一次的記憶深深重合。

魏無羨的臀上有鞭笞的刺痛,雙腿麻木幾乎喪失知覺,以及藍湛給予的,獨屬於他的痛。

魏無羨攀在牆頭上,想辦法用鮮血淋漓的手掌掏出藍忘機最後贈給他的鑰匙,回頭遙遙望了黎明前的皇宮一眼。

然後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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