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有看過我家的守護靈嗎?祂超可愛的,沒有的話現在讓你看看

lofter上BE活動產物。

 

 

秋風漸起,撫過低垂著頭的稻穗,此時正是農忙的季節。小女孩走了好遠好遠的路,離開村莊、穿過禾田與蜿蜒的界河,前往智者隱居的小屋,她要向智者求取智慧。

小女孩在屋外見到了智者:「大家都說你是最厲害的淨靈師。」

「不,」老人回答,「我只是一名守墓人。」

老人低頭看她,只見一只很小很小的貓咪倏地現身,趴在小女孩的肩頭,親暱地在她臉上挨挨蹭蹭。老先生的語調裡多了幾分驚訝:「妳的守護靈很特別。」

小女孩問:「你認識娜娜嗎?」

穿著白衣的老人搖搖頭,告訴她一個過去無人知曉的秘密:「祂過去一定非常愛你。只有曾經深愛過的靈魂才會轉世成為對方的守護靈。」

 

 

 

藍湛剛滿六歲的時候遇見了他的守護靈。

他的守護靈是一個巴掌大、拍著雙翅的小少年,有著鴉黑色的頭髮和同款的烏黑眼珠──明顯異於他們這一族特有的淺眸。他的守護靈以華麗的姿態在空中轉了三圈半隨後興奮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哇?」

他低頭注視手上預備的供品──採擷來的鮮花和打磨精緻的勾玉,守護靈與小主人向來都是異性組合──不由得猶豫了起來。守護靈見他不答話很是失望,半透明的翅膀明顯可見地垂下:「你難道不該讚嘆一下優雅美麗的我,慶賀你得到了專屬的守護靈?」

藍湛按下心中的驚訝,依照禮數規矩低頭道:「您好。」

守護靈響亮地嘆了好大一口氣。

 

他的族人都說,守護靈是幸運的象徵,是他們世世代代守護的山神給予淨靈師一族孩童的賜福。

大家都知道,守護靈有一些獨特的能力,可以幫助他們的小主人。有的能力很有用──比方說可以預知什麼時候會下雨,或幫助小主人找回丟失的物品;而有的能力就稀奇古怪了:像是能讓討厭的人指甲變藍,又或者小主人變得半夜不再尿床。

然而,藍湛的守護靈卻從來沒有對他顯示過半點能力,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和他玩鬧。僅管如此,藍湛心裡還是很高興──這是他的第一個朋友,而且專屬於他。

 

 

小女孩跪坐在有著燈心草香味的疊蓆聽他娓娓道來,她的守護靈化為一道金光,在茶席間跳來跳去。

 

 

淨靈師一族的職責是為城主的治下淨靈除穢。穢靈是一種原因不明的汙染,沒有意志,卻會腐蝕一切生靈,被侵蝕的生物其表面會留下點點黑斑。當穢靈出沒作亂時,村民就會生病困頓,孩童受驚嚇,莊稼欠收,此時就必須延請淨靈師趕走汙穢的源頭。古時人們認為穢靈是神明發怒之兆,必須獻上童男童女以平息神怒。後來漸漸發展出淨靈師一職,改以淨化、驅穢的方式維持村落的平安。

藍湛遇到守護靈不久後便接受族人的正式訓練。從基本的認字開始,訓練包括分辨認識諸多自然靈,學習詠唱咒文、奉請神物,以及保持身心靈的清潔,不受穢靈的反撲等等。

他的守護靈可不愛聽這些,每當藍湛上寫字課的時候,祂要不是打瞌睡,就是去樹枝上盪鞦韆,偶爾帶一顆松果給他;又或者乾脆泡在他的硯台上,洗個髒兮兮的墨水澡,不忘對藍湛扮鬼臉。

 

「學那些都沒什麼用。」守護靈理直氣狀道。

藍湛從硯台上拎起祂的後頸,拿塊手帕將守護靈包起來,放在掌心裡搓圓搓扁。小生物嗷嗷叫,不甘不願地被藍湛一一擦拭。

藍湛對吹鬍子瞪眼睛的小傢伙問道:「那學什麼才有用?」

守護靈掙脫禁錮祂的白巾,拍拍翅膀飛到半空中,煞有其事道:「你開心最有用。」

藍湛看到守護靈鼻子上還有一大塊墨斑,笑了。

「我是說真的呀!」守護靈嚷道。

 

一天晚上,藍湛對著燈火習罷生字,對他的守護靈道:「祢未曾說過祢的名字。」

守護靈慵懶地伏在他膝上──祂不像其他守護靈喜歡待在小主人的肩窩──扭動一會兒不肯起。藍湛伸指戳戳祂,小小的腦袋終於勉強睜開一只惺忪的眼睛:「怎麼問這個?」

事實上,多數的守護靈都有小主人給祂們起的名字,只是藍湛過去向來僅以「靈」稱呼。他照着課上學來的知識道:「守護靈是存在於自然界的意識,是先於我們的存在。我覺得祢應該有自己的真名。」

守護靈端詳藍湛的面孔,笑得眉眼彎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呀,當然知道我的真名。」守護靈道。

藍湛帶著期待等待祂公佈。

但守護靈狡黠一笑:「可不能告訴你。」

小主人失望了,雖然面上沒有顯示,即便如此愛鬧騰的守護靈依然能從他變得僵硬的肌肉感覺得到。祂展開雙翅飛到小主人頭上,趴下來對底下的藍湛說:「你呀,總是太嚴肅。不管叫什麼名字,我還不是你專屬的守護靈麼?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

 

 

小女孩四處張望,手裡捧著剛沖泡好的新茶,綠色的茶梗在素色的陶杯中浮起。「智者大人,您的守護靈呢?」

他眺望窗外。隔一會兒才說,「不在了。」

 

 

 

藍湛一天天長大,從三尺孩童逐漸長成高挑俊美的少年。通常到了這個年紀,淨靈師就會逐漸看不到他們的守護靈了,然而這一人一靈卻越顯得親密。藍湛會在祂的小飯桌上加一點醃漬的辣菜,在米粒中挑掉祂討厭的豆子;知道祂放鬆時喜歡他用手指搓揉祂兩塊肩胛骨的中間,而祂總是會舒服得瞇上眼,背上的小小薄翅啪的一聲夾住他的手指。

守護靈隨著藍湛長大也逐漸成熟穩重,不再像以前那般熱愛鬧騰。心血來潮時,守護靈偶爾還會告訴他有用的建議,比方說從稻稈的色澤評判穢靈的遠近、哪一處的地脈可供淨化助力、染上病症的孩童該怎麼治療。

藍湛喜歡他的守護靈,祂那漆黑的眼眸裡,似乎總是能正確看穿他的心情。

不幸地,少年期的藍湛也有了新滋生的煩惱,那就是他即將到了失去守護靈的年紀。他們這一族的少男少女通常在初潮來臨,又或者第一次生理衝動後,就再也看不見他或她的守護靈。族人說,守護靈只會陪在保持「純真」的兒童身邊。

為什麼長大了就不能再看見守護靈呢?藍湛內心開始惶惶不安。要是以後他的靈對他說話對他笑,他卻再也聽不見也看不到,豈不是很悲傷?他不知道怎麼向守護靈開口,又怕被祂不以為然地揶揄這不過是必經的自然定律。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越來越想留下祂。

 

魏無羨覺得很奇怪。他的小主人最近都不太搭理他,每當他飛過去找他,藍湛都面有難色,請他先回房待着。

藍湛該不會是討厭我了吧?魏無羨摸摸自己的臉──就算變成小不隆咚他自認還是一樣俊俏──不可能啊?

然而藍湛像是躲避着他一般,一邊聲稱課業繁重一邊快步離開。

魏無羨不知道,藍湛怕的是他入夢,然後失去祂。

 

壓抑的思念是只不住的,用先人書與族訓灌飽自己大腦的藍湛,終於還是在清晨來臨的時候夢到了只屬於他的守護靈。說也奇怪,在夢裡他倆好像是同學,那時祂的眼睛還沒有染上深色,是純淨的紫色眼眸。夢中他的守護靈,不,是他的愛人──夢裡的藍湛非常確定──俯身對他說了什麼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翩然而出。

藍湛追著祂,嘴裡喊著祂的名字,然後,夢醒了。

他的守護靈的名字似乎還留在自己口中,他想要複誦,那寥寥幾個字卻如蒸發的晨露般轉瞬即逝,再也打撈不著。藍湛惆悵間,卻忽地感到雙腿間不該有的冰涼黏糊。

「靈!」他猛然坐起,顧不得沾濕的褲子,跳起來尋找他的靈。在那慌張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祂了。

好在他一轉頭便看到他的靈好端端地趴在枕上呼呼大睡,薄薄的翅膀一搧一搧。

滿心困惑,但放鬆下來的藍湛,趁靈發現以前,默默換了一條褲子。

然而過了午時,他的守護靈依然沒有醒轉,維持枕著胳膊的姿勢沉睡。他用手指輕輕戳戳祂的肚子,守護靈嘟囊了幾句,哼哼唧唧翻了個身;藍湛再戳幾下,祂乾脆遮住自己的耳朵將自己身體蜷成一個小球,只露出背上一對幾近透明的淺藍色翅膀。

 

 

「雖然祂不在了,但還是在默默守護村我們。」

小女孩驚奇道:「也包括我嗎?」

「是。祂是個很好很好的靈,比所有人都好。」

 

 

藍湛手上拎了一個小布包,草鞋輕輕踏過隆冬的土地。他即將滿十四歲,只要按照習俗獨自完成一次除穢任務,在日高見國便會被視為成人。

在上古時期,穢靈所到之處,往往會造成大量的牲畜死傷、農田棄耕以及諸多村落的滅亡,早期的淨靈師必須付出生命代價才能勉力鎮壓。後來曾發生一起幾乎導致滅族的慘事,好在族中出了一位極為傑出的人士挺身而出,找到了穢靈的源頭並將之封印,此後偶爾再發生的穢靈汙染就再也不足為懼,且有發生頻率越來越慢、規模規來越輕微的傾向。藍湛的祖父曾說或許再過幾代就不需要淨靈師這個職業。

他被指派的任務很簡單,至三里外的鄰村檢視並祈福便可。然而他的長輩有些揣揣──明明越來越衰頹的穢靈作祟近年來竟然有增強的跡象,過去一個月甚至發生奪去人命的事件。

他手上的小布包是一疊白巾折成,纖細的守護靈伸出一條腿在裡頭睡得四仰八岔,也不嫌晃蕩。藍湛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靈是不用睡覺的;後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爬上他的床一同入眠,如今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藍湛發現每每穢靈出沒後他的靈便會陷入長久的沉睡。他舉起小布包,輕輕落下一個吻。他的守護靈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圍籬外有耕牛在翻撿枯黃的野草,原本好夢正鼾的守護靈忽然睜開一只眼:「停」。藍湛依言止步。村口異常安靜,一縷微風吹過,吹得門扉吱嘎。

守護靈嗅了嗅空氣,急促道:「快回去,已經沒有活人了。」

藍湛一愣,道:「不可能,穢靈……」說話間他也敏銳地感到氣息不對,一陣陰風襲來,他往後一躍,撒出一把白鹽在身前畫了一個弧線。

「叱!」隱形的穢靈撞到陣法,顯現出暈黑的實體。漆黑的怪物不停地扭動、膨脹,伸出觸手刺探藍湛畫下的陣。

藍湛抬頭一看,整個村莊都覆蓋一層灰黑。遠處那頭耕牛被穢靈的觸手捕捉,黑斑染上褐黃的毛皮並迅速擴大。老牛還來不及呼號,血肉便被侵蝕殆盡,只留下灰白的骨架,「嘩啦」一聲在黑霧裡垮下。一人一靈屏息看著這幕,靈甚至顯得比他的主人還憂心。

藍湛還記得村裡的婦人曾經送給他一袋初結穗的大米,說是最適合執行祭禮。鹽粒從外層一點點地轉黑,眼看就要突破陣法。

守護靈提醒道:「這傢伙吸了一整村的生氣,已經不是你能應付得了。」

藍湛捧著他的守護靈,深吸一口氣:「你能救我,對不對?」

守護靈臉色蒼白,但還是對他微微一笑:「把眼睛閉上。」

 

突然颳起的強風將藍湛推倒在地,他依約雙眼緊閉,卻止不住好奇——以及內心深處未知的恐懼。耳邊聽著穢靈無聲的嘶叫,彷彿靈魂都在震顫。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不再瀰漫黑色的瘴氣,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寂靜。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小小的靈已經歪在地上,哼哼唧唧裹在原本應該是小窩的白布中。然而他忘記遮掩的翅膀——原本應該是透亮的藍色薄翅——竟染上相同的黑霧,映襯著白布甚是扎眼。

藍湛神色變幻,守護靈眼見瞞不過,心虛道:「我將那只小壞蛋收起來了。」

藍湛將祂從布巾裡掏出,放在掌上,小心問:「這就是祢的能力嗎?」守護靈卻笑而不語。

藍湛沈默良久,像是思考什麼,藏在淨衣裡的另一只手幾度屈起又放開,終於道:「靈,祢的真名——就是魏無羨,對不對?」

守護靈大吃一驚,差點從藍湛的掌緣跌下,隨後翅膀委委屈屈地垂下。

藍湛凝視著他的守護靈,心思起伏。

——魏無羨,史書上記載赫赫有名的大罪人,被藍氏先祖所斬殺,從而平息了穢靈。

魏無羨端坐在他掌心,深深望進已然長大的小主人的眼中。祂擠出一個微笑道:「你都已經知道了。那麼只要我消失,這些穢靈——

「不,」藍湛打斷祂:「一直都不是祢,對不對?」

「我的先祖殺了祢,你卻選擇守護我……

小小的守護靈貼到了藍湛的臉上,盡力留下一個冰涼涼的吻。

魏無羨道:「你果然是他。」

他倏地張開翅膀,飄向半空。「我若是再貪求與你在一起的時光,就是違背與你的約定了。」

「祢要去哪裡?」藍湛向祂伸手,卻勾不著。

守護靈回頭笑了一下,「再見了,藍忘機。」

 

奔跑。

藍湛甩開族中的一切教導——穩重、虔誠地步行,向自然的山川樹石表達敬意——他只是不顧一切、拼命地朝著前方踩踏、狂奔。

衣角被濺起的泥土沾汙,心臟在胸腔劇烈地跳動,流下的汗浸濕內襯又被隆冬的寒風凍成霜。他被樹根絆倒又站起,被荊棘劃破手臂和衣裳,一心只想著追尋。

他的靈有多快就會消失?他將再也見不到祂?

魏無羨的意思很明確,祂的存在就是引發穢靈狂暴化的原因。而只要祂消失,穢靈就能平息。

可是……

他跑得極為狼狽,思緒卻像是凌駕於肉體之上,愈發冷靜地一步步思考。

如果魏無羨救他的方式是吞下穢靈,那百年前他的先祖殺了魏無羡、從而抑制了穢靈暴亂的真相是?

而且他最後喊我「藍忘機」,藍湛心想。

 

魏無羨曾經教導過他,東北向的某處古墳處陰邪,不可輕易靠近。現在他明白為什麼了——那裡同時也是他的先祖斬殺魏無羨的故址。

據說他的先人在遺跡加上重重的封印,以防魏無羨死後的怨念報復村人。如果他離開,必定就是回去那兒——

藍湛一直跑,追著靈來到了古墳。

古墳是由亂石和夯土堆成的構造,常年缺乏陽光照射,活著的生物很少靠近此地,只有石縫中勉強生長幾株灰暗的苔蘚。藍湛在勉強闢出來的小徑中轉了幾個彎,瞥見了遠處有個灰黑的身影。他待要出聲喊祂,回頭卻驚覺身邊鬼影幢幢佈滿了無數躍動的黑色厲氣──此地正是穢靈的大本營。

藍湛沒有叫,他知道用盡身上的術法也沒有辦法對抗如此多的穢靈。那些穢靈早已飢餓甚久,此處竟然有年輕的活人,不由得一窩蜂撲上去,將他拖入穢靈所屬的異界。

地面變成黑色的液體將藍湛往深處拖去,他的口鼻嗆滿黑霧,手足被緊緊纏繞,連掙扎都不得,只能墜墜入無盡深處。他覺得滿腔的不甘──他還沒有向魏無羨好好道別,卻要死得無聲無息。

 

就在藍湛即將失去意識時,一陣白光從上方射入,一只令人安心的手臂將他從黑霧中筆直地拖出。藍湛的雙腳重回地面,來不及將胸腔內的瘴氣咳出,眼中眨著霧茫茫的淚水卻看不清眼前的人。

 

魏無羨托著雙腮,蹲在他面前道:「曾經有一對好朋友,一位集淨靈術式大成,另一位則致力研究穢靈的本質……

 

藍忘機道:「你若離開,長老必不容下你。」他知道魏無羨一直試圖研究穢靈,甚至發明了招聚穢靈的方法,以致被族中長老們忌憚,並斥之為邪術。

魏無羨冷笑道:「那些老匹夫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現下我出走,他們肯定心裡樂得開花。」

藍忘機道:「可我必須留下。」

魏無羨沉默了。隔半晌,他低低地道:「我知道。」他俯身給藍忘機一個擁抱,然後翩然而出。

藍忘機沒有追,只是凝視他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三年後,也是之後被稱為穢靈之禍的慘劇。

他接到消息,由於族人治亂無功,城主決定啟用另一派方士的建議──依照古祭,獻上村中十二名童男童女為人牲,以祭八方神靈。藍忘機自己的氏族不在其中,但魏無羨的弟妹們赫然在名單上。

在魏無羨隱居的小屋,藍忘機尋訪到他,只見他一襲黑衣,襯出他的臉色越發慘白。魏無羨的視線從地上的陣法慢慢移到他身上,藍忘機驚見他的瞳壬已經染上一道黑影──這是穢靈侵體的徵兆。

一時間,藍忘機竟然不知該不該將消息告訴他。

魏無羨卻對他笑了。笑得很輕柔、很淡然。那一瞬間,藍忘機明白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我就知道你會來。」魏無羨低頭繼續畫他的陣法,「這下你就會成為英雄了。」

藍忘機被他語中的漠然與隔閡一激,揪住他的衣衫將他扯起來──自從他們分道揚鑣後,再沒有如此親密的近身舉動。

「你打算如何?」藍忘機質問。

「來不及了,我已經召集全地所有的穢靈,就算你不動手,我還是會死。」魏無羨漠然道。

那個「死」字讓藍忘機如墮冰窖。「你要我……」

「穢靈無形體,只有在侵占人體的那一刻與肉體共生。而人類死亡、靈魂離體的那一剎其力量足以封印有形體而衰弱的穢靈。」

藍忘機緊緊握住他的手:「不。」

魏無羨:「要。」

藍忘機:「讓我代你──」

魏無羨打斷他:「現在教你方法也來不及,今晚穢靈治不下來,清晨我作為人牲的家人就會被犧牲。」

「況且,」魏無羨一字一句道,「除了我,你還有別的方法壓制那些怨靈嗎?」藍忘機怔了。

「喏,」魏無羨將一疊草紙塞到他手上,「我研究的心血,推測穢靈實際上是失去意識的神靈之力與人類的惡念結合。理論跟實驗證據都在,以後你可以慢慢琢磨。」

他遞過那些手稿,悵然道,「我的弟妹們就交給你了。」

藍忘機被他盯著,呼吸粗重,胸口一起一伏,掙扎良久,終於不得已道:「好。」

魏無羨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闔上雙眼。此時室內陰風慘澹,一道又一道的黑霧在門外徘徊,等待享用裡頭的活人。藍忘機緊緊抱著他,為了即將來臨的死亡而泣。

「我愛你。」魏無羨忽然在他耳邊道。

「我也是。」藍忘機答。

魏無羨睜開眼睛,強忍痛苦,無視一股又一股的黑氣強進入他身體,他推開藍忘機道:「不要陪我葬在這裡,我還想看看你的來世。」

嚙咬他的瘴氣貫滿了他的身體,氤染了他的紫色眼珠。魏無羨的身體不住顫抖,但他的臉上卻是帶著笑容。

在那一瞬間,魏無羨流露出愛戀的神色,藍忘機驚覺他其實一點也不想死。但魏無羨催他道:「就是現在。」

隨著最後一束黑色迷霧鑽進愛人的身體,藍忘機揮劍砍斷了他的頭顱。

 

 

 

藍湛跪在石階上,眼淚不停地流,為了他的上輩子、為了他來不及有結果卻即將逝去的感情。

身形已經有一些透明的魏無羨手忙腳亂安慰道:「唉呀,別哭呀……我封印了大部分的穢靈,靈魂被束縛於這片土地,不能轉世,倒是能看着你們家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出生,期望在人群中再一次看到你。我本來想著遠遠看就好,卻還是忍不住……於是我一部分的力量化成你的守護靈,結果造成封印的空隙。你不會怪我吧?」

祂說到最後又有點焦急,深怕眼前的小少年不理祂。

藍湛帶著鼻音道:「我以後會常來陪祢,祢想說話的時候就跟我說,無聊的時候我念書給祢聽……

他說得斷斷續續,並沒有注意到擦眼淚的時候魏無羨帶著笑容說了個「嗯」。

然後就此散去,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老人送走了小女孩,推了一把椅子坐在戶外的夕陽中。寂寥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祂。

 

他閉上眼睛,滿心懷念,彷彿又看到當年那只守護靈笑嘻嘻地向他說:「你好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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